一
谁能解释一下等待?为我。
我历经沧桑在这儿等待了一百多年,还可能更长。一百多年被我一点一点变成往事。时间对于我成为了一个符号,但有了重量,堆叠在我的心上。
或许懂得寂寞才能懂得等待。日久天长,寂寞也会成为习惯,甚至麻木。我没理由让自己不麻木。如果一棵树,你能看到树上硕大的果实,然后仅仅是等到秋天的到来,那样不至于使人悲哀。可我什么也望不到,前面无比渺茫,惟有麻木能让我不会感觉到日子的难堪。为了不丧失对命运的希望,为了不在寂寞中死去,当枯竭的一天结束时,我只能用等待的存在来安慰自己,不是吗?虽然微若烛火,可总算还是有的。
很多年前,有一位好心人对我说,只有等待才能赎清我的全部罪过。我选择了等待。没有人为我的等待打包票,我永远不知道我的等待能够兑现的期限。这是一场赌,赌注是我的年华。
海风吹拂多少年,吹皱我的容颜。
大部分时间我藏在河底。宁静的时刻,一个人能看到时间的痕迹,也可以想一想那些离我越来越远的往事,而不会有人打扰。晴天了,到岸上随处走走。各式各样的人,挑担的货郎,洗衣的女子,卖肉的屠夫,赶牛的儿童,捕鱼的渔夫,仗剑的侠客,衣锦还乡的状元,行色匆匆的商人,衣衫褴褛的乞丐,流离他乡的游子,各自带着各自不同的故事上路。冷眼旁观,我们擦肩而过。谁也没有介入谁的生命里,如两股风平行飞过后,他们继续着奔波,我仍一如既往的等待。
时光,流水,许多年,波澜不惊,平淡无奇,沿着同一个轨道,同一条小河,远走,远走。
我是独木舟,流水的时光,什么时候才把我送到目的地呢?
这个早上。春天。一百三十八年后的春天。我拎着刚买的早点。东方的大道上,终于,一个和尚,风尘仆仆,大步朝这里走来。这一刻朝霞绚烂。
我死了一样的神经与心脏怦然复活,跳跃。
是他,不会错。
二
你确定是我么?我承认我从东方来,要到西方去办一件很紧急的事情。我的白马在前面的村子里换成了盘缠。
怎么不是你呢?
语气里满是幽怨。时间磨损掉的不仅是容颜,还有我在天宫做大将时的气魄,以及随风鼓动的威严。
你说你等了一百三十八年?
你再不来,我就变成一块石头或者一截树桩了。
他拄着禅杖,笑了笑。不好意思,说真的,我还是感到有点突然。找个地方聊一聊吧,我这儿有酒,喝一点儿。一百三十八年,你肯定有很多有趣儿的事。
我带他到河边临近的一条小船上。太阳沿着亘古不变的轨道转动,越来越大,越圆。清晨的阳光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氤氲的水气悄悄的蒸腾。渔家把两尾刚煮熟的鲤鱼摆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