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那年,只有记忆是潮湿的。我们不是植物,不能在这块土地上生生不息。青春在窗边的风中飘逝了。玻璃做的风铃摔下来,发出最后短暂的呼救声。毕业论文上的字像蚂蚁,各自回自己的家,我们留下或离开,这座城市,我们几年一晃而过,至今尚未熟悉。
蝉还没有开始鸣,我们的心开始鸣了。毕竟我们还年轻。
那支烟一直燃到尽头也没有吸一口,那根弦寂寞了一个星期也没有弹一下。许多老房子消失了,校园正在大兴土木。老房子留在照片里,我们呢?我们也能留在照片里吗?包括哪些作做的微笑和夸张的“V”型手势?
快毕业了,粉刺一点也没有理会这个变化,依然肆无忌惮地生长在胡须还没有茂盛的脸上,随身携带的小镜子摔了几个缺口,还是舍不得扔进垃圾堆。照来照去,这个脸庞怎么也不能让女孩子喜欢。月光都是伤人的,在一个接一个的不开心夜晚。
爱和被爱,似乎都没有发生。自行车骑得太快了,蔼然发觉停下来的时候,才发现停在没有方向的十字路口。
心中的玫瑰,依旧还在梦中!
同窗们比较陌生了,就连睡在上铺的那位兄弟,一直都搞不清他的发型是怎样塑出来的!好多次想问,却没有问。
大家都躺在床上看书,不再去教室听课,尽管讲课的是妙语连珠的教授;也不去图书馆,尽管图书馆有460万的藏书!躺在床上是自由的,看不下去的时候,顺手把武侠和爱情扔到床下。
宿舍的墙上也会写诗,受诗人的熏陶,墙上爬满了甲骨文,等待着下一届的古文学家们来解读。他们想象得出,自己所住的铁架床上曾住过怎样的一位前辈吗?
女生楼前的白杨树,听惯了五花八门的呼喊,或悠长,或短促,或如巨钟,或如电子琴,或深情,或绝望,日复一日地呼唤着一个个女生的名字和名字后面的如花似玉。以后,还是同样的场景,同样的呼喊,只是换了不同的名字。
白杨树拱卫着女生楼,一言不发,一对恋人靠着他接吻,另一边是另一对恋人。——这座宽敞而又狭小的校园。
男生都在打扑克,女生都在织毛衣。
打扑克不是为了打扑克,织毛衣不是为了织毛衣。毕业前的日子,必须找一种办法来“打发”。前途是否如意,不是我们所能决定的。对于离开,多少有点恐惧,虽然豪言壮语努力地掩饰着恐惧。毕业的时候,我们发现了彼此的不同,水底的鱼浮到了水面,水面的鱼沉到了水底。
校园是不能缩到鞋底带走的。被单已经洗得发白。系领带的时候依然觉得别扭,教授的批评和表扬都已经忘记,因为我们将生活在彼处。
蝉鸣的时候,行李都打点好了。上路吧,毕业生!
长亭外,古道旁,芳草碧连天。唱到一半,就已经泪流满面,仅仅是为了这十三朝古都及交大的校园吗?还是为了我们未曾燃烧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