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像是遥远的清梦,让我魂牵梦萦。那柳笛的悠扬引领我入神奇的乐园,那无边的田野让我想要躺在它的怀中向它诉说,那青石子铺成的长路让我想要赤着脚在它上面来回奔跑。
故乡的温暖让如今的我几乎丧失了表达语言的能力。身处异乡,每看到天空中飞翔的鸟儿,总会张大眼睛探问是不是从故乡飞来的;听到乡音,会兴奋跑去看过究竟有没有认识的人;迷恋它乡旧屋,常常企图从中寻觅故乡的模样。
深夜独处,想起故乡的一草一木,心不知去留,常会泪流满面。而我最不能忘的还是哑巴爷爷。
他一生孤单,一个人一个家。他的家离我家隔七户人家。每天日落时分,忙完地里的活他总会来我家,老远就“咿呀呀”笑着对我叫。那时我六岁,我不知他喊我什么,看到他的笑我就想飞过去。他的笑是堤坝中静谧的湖水,一尘不染;他的笑是玉米棒上的纤穗,柔软醉人;他的笑是蝴蝶的翅膀,灵动多姿;他的笑是勤劳蜜蜂酿出的蜜,醇浓丰盈。
哑巴爷爷跟我的“正宗”爷爷一样,高个,面庞清瘦,齐耳浓密黑发都落了少量让人心疼的灰白。只是我的爷爷胡须比起哑巴爷爷的强硬多了。而亲爷爷偏偏爱用它来扫荡我的小脸,让我痛不敢怒言,还装作很痛快的样子对他傻笑。
哑巴爷爷走起路来,健步如飞。有时我不用抬头,听到脚步声,我便知道是哪个爷爷回家了。我的亲爷爷去忙活顾不了我时,一般都是哑巴爷爷来兼管我的“活动”。
那时哑巴爷爷的手中总有我意想不到的神奇。他“啊啊”喊我,我跑去抱住他的一条腿,眼睛好奇地望着他的手要往哪个方向轻舞,捏紧拳头的大手如万花筒般炫丽,更像孙悟空手中的金箍棒会百般变化。我跳得越高想像抓住他的手,他的手舞得便越快越高。当我跳累了,对他手中的东西不再好奇,闷闷不乐时,他这才把我高高举起。在空中旋转两圈然后放在他的腿上,拿出刚才在空中变化多端的零食或是小玩具。
我吃着他耐心剥开的糖果,给他一个蜻蜓点水的急吻,想要挣开他的“领域”。他慈祥地望着我笑,再从背后变出饼干。我又回转身重新奔赴到他的怀中,他笑得更是开心。起先他只拿出一块,我立马抢过来,就往手里塞。咬上几口,碎末直往下坠。
他看着我一口口吃完,神情专注,像是欣赏他手工制作的瓷娃。等我吃完跑开,他便俯下身去捡落地下残存的饼干碎末,放入口中,细嚼慢品。那个躬身的动作,轻柔,带着怜惜与疼爱,让我终生难忘。
那时只顾好吃,也不知他手中的美食与玩具是怎么得来的。哑巴爷爷自个种的地只够口粮,生活费大部分靠捡废品维持。每天清早起床,除了收捡废弃品还喜欢清扫村中各处垃圾,一天不知多少次。我经常看见他的灰撮里装满牲畜拉下的脏物。他看不惯不干净的地方,他要让它们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