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就像一坛陈年老酒,时间越长,那滋味就越浓。当在以后的日子里,忽然有一天你静下心来慢慢品尝的时候,你一定会觉得此中的滋味是那么淳厚、绵长,让你回味无穷。
我在外公家那段童年的时光里,让我记忆最深的是外公家门前那棵弯枣树、青石磙和邻居瞎二爷。
一
从外公家的正房门踏下三级石阶,随着院中青砖铺就的小路,一蹦一跳地穿过翘角门楼。门楼早已经很古老,小瓦楞上稀稀拉拉长着的野草在秋风中摇曳着。带着铜环的黑漆大门颜色大部分已经脱落;两边的条幅上“忠厚传家远、诗书继世长”的字迹还依稀可见。
外公家院门外那棵弯枣树长得挺有意思:枝丫交错、歪歪斜斜;个子不高,但那粗粗的根和粗糙的皮却让人觉得已经有些年纪了。
夏天来了,别的树都开了花,它也跟着开花。它开的花不大,细碎得很,颜色乳黄,藏在绿叶间似乎很不经意。但开起来却密密麻麻满树都是。一阵微风拂过,那一抹一抹的酽香让人陶醉不已。也因此,蜂儿来了、蝶儿也来了,都来光顾这棵上了年纪的弯枣树。
一个月过去了,这些淡黄色的花絮都悄悄地随风飘落。落得满地都是。紧接着,绿叶间长出一颗颗小绿枣来。
这时候,我最羡慕那些小伙伴了。他们都比我岁数大。他们用柳条编成帽子圈在头上,扛着剥光叶子的高粱秸秆。秸秆的一头扎根红布条当作红缨枪-----他们都爬在弯枣树上、躲在浓密的树叶间打扮成站岗放哨的小八路。
此时,只有我傻乎乎地站在树底下……
秋天来了,有些树的叶子都黄了,但我外公家的这棵小枣树的叶子还是那么的绿。更奇怪的是,这一夜的秋风竟把满树的小绿枣都染红了,绿叶丛中探出一个个小脑袋。蜂儿、蝶儿不再常来光顾。可小伙伴来的更勤了----为的是这满树的小红枣。但外公这时候看管的也勤了,因为,这些小红枣能为外公家贴补许多家用,盐、火柴、煤油都得用它来换。
外公带一顶黑礼帽、眼上罩着一副老花眼镜。矮矮的个子、瘦瘦的身材,迈着一双文绉绉的“方子”步,在枣树附近来回地转悠着。小伙伴们呢则在不远的沟崖边时不时地探出小脑袋,鬼鬼祟祟。外公无论怎么着也管不住这些小猴精。因为,外公的闲工夫可没有他们多。再说吧,老猫还有打盹的时候呢。
秋天,正是农民收获的季节,稻谷都沉甸甸地弯着腰、遍野的高粱举着火把,远远望去,似乎烧红了半边天……
外公和外婆都要到地里收庄稼了,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小伙伴们都三三两两地来了,脊背被太阳晒得黑黝黝的。他们都爬到树上摘枣子,一边吃着、一边往口袋里装。
我也想吃,可人太小爬不到树上去,虽然抱着树试图了好几次。最后,只有光着脚丫站在树下,小指头含在嘴里吸着。抬头愣愣地望着树上的小伙伴和那满树的小红球球,口水顺着小指头无声地往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