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啦,这个东西很怪,特别是感情上的事情,一旦上过心,就像是在它上面划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即使抹了“云南白药”慢慢地愈合了,也会留下一道深深的疤痕,不管悠长的岁月如何磨砺、怎样冲刷,仍无法抹掉。
79年高考过后,我在家里等待结果。心悬着,人闲着,生产队遂派我到石家滩去守洲(看庄稼),当起了乡下人称着的“洲佬棍”。
晚秋时节,田地里的庄稼大都收割了。一望无垠的沃野,只有一片一片的棉花张着小口绽放出一瓣一瓣的银白。我们看守的几十亩红薯还在伸着懒腰爬着藤蔓可劲地疯长,经风一吹“哗啦啦”地响成一片。天高云淡,金风送爽,让莘莘学子这年秋天凄凄惶惶的心情得到了些许平复。
那年我十九岁,正处在“哪个男儿不钟情”的当儿。一天,邻村那个叫芳的姑娘通过他们村老实木讷的同学平成给我捎来一本小说,厚厚的一本外国小说,啥名字已经回忆不起来了。我是个书呆子,大家都知道。当我翻开书的扉页,飘落下来一张纸条,好奇地捡起来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行绢秀的字:“一缕香魂随风散,愁绪三更入梦遥”。因为当时我没有看过《红楼梦》,自然不知道这句话的出处,也不知道是啥含意,但有一条可以肯定,那句话立马在我的心坎上打下了深深的烙印。
在散文《小路》里我交待过,那个女同学开始比我晚一届,我是读补习初二时跟她同班同学,一起渡过了三年时光。七八年一同参加高考,都因为底子差名落孙山了。七九年,我去复读,她却回乡务农了。这次高考,分数出来后,我又查过两次卷子(那时政策允许),总分会在300分上下,考大学有个八、九成的把握。
我守洲的窝棚就在距离她们村子不远的汉江大堤外。按以往的习惯,她早晨和晌后出工收工就近的路线是不应该打我们这边走的,但是我发现她几次即使绕很远的路,也要走到我们的窝棚边的那条田间小路。我每每故意早早地躲开了,远远地看着她留恋不舍、渐行渐远的身影。
平成同学跟我很要好,多次说及她喜欢我之类的话,我都没往心里去。那天晌午,平成突然跑到窝棚里对我说:“晚上,油坊湾有电影,想不想约她芳?”
我迟疑了一下,“那不合适吧?”
他说:“怕啥,同学呗。”
那时的乡下,文化生活贫乏,三乡五里,哪个村里放电影,消息就像长了翅膀,吸引着众多的少男少女去看“跑片”(一晚上同时放两场)。露天电影场往往又成了青年男女偷偷幽会谈情说爱的地方。
我不知道是平成的撮合,还是受她的委托,心里有些忐忑,“扑腾扑腾”地乱跳了一老气,像是平静的湖面丢进了一个大石头激起了一层层涟漪。说实话,长到十八九岁,我还没有与女孩子约过会呢,但是,心里那棵曾经不安分的苗儿在往上窜,于是,半推半就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下来。不一会儿,平成过来捎话:夕阳西下,大堤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