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江放排，(四)

在震耳欲聋的浊浪声中，剧烈颤抖的木排，带着尖利的呼啸声，载着我们五个人，迎着狂风暴雨，以雷庭万鈞之势，向青浪滩方向漫无目标的冲去……

青浪滩，是沅水第一大险滩。整个河道周边，巨石林立，仅仅在靠右岸处，有一道十米左右宽的甬道，沅江中水时，水深不超过两米，枯水时，最浅的地方，水深不足一米。千百年来，在此翻掉的船排，不计其数，多少人在此命伤黄泉，多少家庭因此而倾家荡产，妻离子散。还有一件事，那就是青浪滩上的乌鸦，它们白天成群结队的尖叫着，经常贴近水面低飞掠行，四处寻找船翻排打后飘浮在水面上的食物。故而有句沅江民谣曰：“青浪滩上的老鸹，张口就是祸”。也就是说，只要听到老鸹凄惨的叫声，必然有船排在此遇难。 自古以来，船排过此滩时，必花高价请当地飚工，上船上排领航。而飚工每天都得去伏波庙烧纸焚香，祭拜马援，河神和历来怨魂，才能上排上船领航飚滩。

可是，这次情况与往常大不不同，满江的洪峰遮盖了所有的巨石滩涂，而且，江面上飘满了屋架、柜子、连根拔起的大树、木板、牲畜……。有一条大青蛇，缠绕在一棵连根的大树上，与木排擦边而过。我有生第一次清楚的看到，凶猛的、碗口粗的大蛇，在滔天的洪峰中，也是威风难展。

突然间，木排剧烈的震动了一下，排上的圆木突然上下翻滚起来。只听到老张头在后排大叫：“快、快点睡到木头上……”。我们还没有反映过来，刀光火石之间，翻滚的木头就让我一跤跌倒，我只觉得后脑勺一阵阵剧痛，脑浆好象抖动了一下。急忙用手到后脑一摸，却肿起酒杯大一个疱。我发觉手上粘乎乎的，翻过手掌一看，雨水瞬间就把掌中的鲜血冲得干干净净。天见可怜，也许是我命不该绝，这一跤竟然救了我一命。如果我当时站在木头上，被上下翻滚的圆木夹住了双脚，则双脚早巳成为齏粉。原来，圆木翻滚是因为木排底部刮到了水底的巨石所致。所幸木排扎得很结实，只刮断了三根竹缆。老张头说：“如果多刮断几根捆排的竹缆，木排就会散掉，那时，我等皆无一生还。就算不被水淹死，也会被水上的飘浮物碰死……”

我们五个人，在老张头的指挥下，撤到了木棚子里面，大家挤躺在枞树板子上。随着剧烈颠簸的木排，无助地向下流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