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到茶山满山青,采茶姑娘茶山行,家乡三月春光好,茶满青山歌满林。”这是一首用长阳方言唱来很合韵也很优美的采茶山歌,在我的儿时,它就传唱在曲溪两岸的茶山之中。今年早春时节,我回到家乡曲溪,再次听到它优美动听的旋律,撩拨起我美好的儿时回忆。
我家住曲溪岸边一个叫墓坪的地方,村子不大不小,方圆四五公里的样子,紧邻曲溪,从坪里下溪边去,不到半袋烟的工夫就到。
我祖父在世时告诉我,在1958年“大跃进”之前,我们这里是一大片森林,长满了几人合抱的枫树,松树,杉树,还有狗柑子,牛柿子和苦李子树等各种树木,在这些参天大树的下面,又长满了密匝匝的、细长细长的“野”茶树。
1958年“大办钢铁”时,人们把那些大树都砍伐了去“炼钢铁”。钢铁没炼出来,只烧出了些至今沿溪可见的“瘤石疙瘩”。就这样,把一块森林毁掉了。但那些“野”茶树却因祸得福,获得了生存和发展的机会。
没有了那些古树的欺凌和豪夺,“野”茶树从此能够充分地享受大地的养分和阳光雨露,焕发出了无限生机。细长的干长得粗壮了,原来在密林中为了生存,为了争取一丝阳光而长成的孤立的单株,也逐渐地抱成一团一团,渐渐成了气候。人们索性将夹在茶树中间的各种树木砍掉,给这些“野”茶树除草追肥,几年下来,墓坪这地方就从一大片森林变成一大片茶园了,一百多亩,在那时,算是很有规模了。
在我儿时的记忆中,因为周围的地面都成了茶园,土地就不多了,虽然父辈们在曲溪溪边将乱石滩改成了百十亩水田,但产量低,无法使全生产队两百多口人吃饱肚子。茶叶就成了我们生产队的生活依靠。
好在那时国家就已十分重视茶叶生产,用它来赚取外汇搞建设。我们生产队的茶叶产量一段时期曾在曲溪独占鳌头。因此,当时的曲溪茶站为了收购方便,干脆把站址就设在了我们生产队的保管室旁边。
茶站工作人员很敬业,又是茶叶生产的行家,从茶叶栽培到采制,都对我们生产队悉心指导。我们队成了茶叶生产的“近水楼台”。产量高,质量好,经济收入也就跟着好。当那些地处高山的生产队,每10个的工分“分值”还在1毛钱左右徘徊时,我们生产队已达到5毛,每年年终“兑现”时,队里除了少数几家因有七八个甚至上十个孩子“吃闲饭”,欠了生产队的口粮款,是“出款户”外,一般家庭都是“进款户”,能在年终分到百十元不等的钱,来给全家人身上换季,或是买回国家配给的春节供应物资。
尤其是我们队因为茶叶产量大,茶站在我们队搞“以产定销”,国家每年给生产队下达茶叶生产任务,如果完成甚至超额完成任务,国家就分配给生产队一定数量的粮食指标作为奖励,由生产队买回分给各户。而且数量很可观,基本能保证每个家庭都有饭吃,这在当时算是个奇迹。那时,不产茶的地方,如果群众缺粮,国家也会划拨一部分粮食指标,但那叫“吃供应”,是很不光彩的事情。记得我父亲曾经和我一个住在高山的表叔开玩笑说:“你们吃的是供应,是国家在养活你们,但我们不同,我们是吃定销,是对国家做出了贡献,国家奖励给我们的!……”